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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8章 连同失马之恨
  横疏影大权在握,执敬司无论地位或用度,无不凌驾诸司,有幸入选其中,不被旧友朋羡慕、嫉妒,乃至挖苦,那才是奇事。耿照听在耳里,对于韦晙的莫可奈何,倒是心有戚戚焉。按眼前情况推断,耿照离城之后,横疏影另外安排了那管叫“倩儿”的侍女替七叔、木叔叔送饭,考虑到为木叔叔擦澡、修剪指甲等,需要细腻的心思,侍女自比血气方刚的少年合适。

 韦晙的工作,该是负责指挥、监督侍女上山,但昔日多司的同僚刻意刁难,拖延到太阳下山,长生园闹鬼一说在影城甚嚣尘上,倩儿死活不肯上山,也是顺理成章之事。

 不提倩儿还罢,韦晙这一说,三人立时炸了锅,你一言、我一语,说得口沫横飞,颇有扼腕之叹。

 “就说你韦七不够意思!那小花娘水的,瞧得老子心死啦,拉上山来四下无人,咱几个哥们乐乐,听听她叫起来是不是也像说话那般勾人。”

 “你傻啦?要叫,也等她逃下山去才叫!小心城主骟了你。”同伙听不落耳,忍不住取笑。“怕什么?”口狠话的皮甲少年亮出一柄解腕尖刀,明明上还有稀疏的汗,神情口吻却有种混迹黑道的狠厉。

 “抹了脖子,一脚踢落山涧里!就说夜路不明,她自个儿摔了。”“不带这样的吧?你这么狠?”

 “反正这刀是韦七孝敬我的,出了什么事,往他身上一推便是。”多司卸下勤务,在城里是不得携带武器的,另两人出恍然之,才明白这柄违品是从何而来。以执敬司的地位与权力,夹带一柄尖刀在城里走动,肯定比多司的人容易得多。

 那人说得兴起,径拿刀柄戳韦晙膛。“韦七,就这么说定了啊,明儿老子要让那小花娘知道,我‘铁柱哥’三字可不是白叫的。”

 三人猥笑不绝,胡乱推搪一阵。韦晙淡淡界面:“这话我就当没听见,铁柱哥。若在下头说,落入二总管的耳朵,只怕大大不妙。”那铁柱哥一尖刀,狠笑道:“摆谱呢,韦七!

 少城主早说啦,等他登上大位,定将横疏影那婆娘剥得赤条条的,拿条绳索捆了,给咱们一人干几回!先同丫鬟收点利息,你啰啅什么?”“这话我也当没听见,铁柱哥。”韦晙的口吻依旧平淡,莫名地令人恼火。

 “莫说兄弟不照应你…”果然话没说完,三人围着他一阵拳打脚踢,末了那铁柱哥还吐口唾沫,方与同侪搭肩,扬长而去。

 耿照在草庐顶瞧得分明,韦晙双手抱头,蜷身屈膝,护住了要害,显是拳脚不弱,虽衣衫污损,油皮倒没擦破半点,起身掸了掸灰尘,合着先前的哼哼唧唧全是作态。

 一见人走,片刻不肯再装,拾起扔至一旁的食箧,自顾自道:“好在我有先见之明,没让厨房准备汤菜。”提入茅屋,点亮了油灯,淡道:“僵尸先生,小人来伺候你用饭。”

 将三层箧盒里翻倒的饭菜,整成了比较体面的两大碗,重新放入盒中,其余的菜肴则堆在一碗白饭上头,与筷箸同置桌顶。他提食盒到后进,扬声道:“七叔,小的来送饭。”连喊几声俱无答应,又回到堂前。

 茅屋角落里,有着同款的另一只食盒,韦晙打开一看,里头的隔夜菜吃得狼籍,明显有人动过,非是原本的模样,叹道:“看来这位七叔爱吃冷菜。僵尸先生,咱们不等他,今儿没有标致的小妹子服侍,我这人手就是脚,你多担待。”

 端起桌上铺菜肴的白饭,一小口、一小口喂食。耿照打定主意,只消这少年有丝毫不敬,立时出手惩戒,谁知他喂得极用心,头三回试出了“僵尸先生”一口的合适饭量,此后分菜配饭,口口皆同。

 木叔叔嘴嚼缓慢、咽困难,他也无催促之意,不唯做事仔细,耐亦是极佳,令耿照好感顿生。

 “姐姐不会随意提拔外司之人,这韦晙果有过人处。”观察了会儿,确定并无古怪,耿照无声无息掠下茅顶,追上山道间那三名多司的士兵,狠狠惩戒一顿,这才心满意足返回长生园。

 翌三人在山脚下被发现时,个个不省人事,经郎中捏鼻灌药、呛咳而起,无不极言长生园的鬼怪恐怖,说话间不仅声嘶如尖咆,兼且屎,状若癫狂。

 直到大半个月后才渐渐复原。耿照回到了茅草屋前,沉一霎,径直推入,韦晙刚将白饭喂了大半碗,瞥见地上长影斜至,霍然转身,险些摔了碗。就着灯焰一瞧,沉道:“我认得你。你是耿照。”

 见识过他应付三人的沉稳与心机,耿照对他的好记心毫不意外,点头道:“我要多谢你,替我照顾木叔叔。你做得好。”韦晙冷道:“上司有命,非是为你。”

 起身放落碗筷,正道:“我没听说典卫大人回城。这衣衫…是夜行衣罢?”耿照微微一笑,不置可否。韦晙看着他,一个字、一个说道:“按规矩,我须通报巡城司。”耿照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侧身让出通道。

 韦晙略有内家柢,不同那些个徒逞血勇的多司健卒,能察觉眼前这位“典卫大人”身上所散发的气势,光视线会已备极辛苦,遑论外头关于他的种种传闻,将此人的武艺描绘到何其离谱的境地。

 他小心翼翼通过,正要出门,又听耿照道:“一会儿经过山脚,见那三位多军卒,毋须理会,当给他们个教训。我想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,他们不会再找你的麻烦。”“就算你不这么做,”韦晙耸肩。

 “我也能应付,不过还是多谢你,让他们吹吹风,醒醒脑子罢。”耿照讨了个没趣,考虑到对方一贯不冷不热的姿态,也不意外,沉片刻,终于还是问了出口。

 “我不记得曾经得罪过你,但你对我的耐,甚至不如寻衅动手之人。这是为什么?印象中,我们也只见过一次。”韦晙转过身来,背向月光的五官轮廓依旧秀,果然是横疏影会选入执敬司的类型。

 对多司来说,这少年太过利落清冷,益发衬出同侪的野污浊,显得格格不入。相貌虽无半分相似处,不知怎的,这名少年却令耿照想起罗烨。他们都是那种心中有了一把尺,无论世人如何评说,都能坚持如故、绝不相违的子,只是罗烨冷中带热,这个韦晙却是冷中透着深,难以轻易看穿。

 “我宁可没见过你。”韦晙冷道:“那回五哥私放了你们,后来伍里有人告密,少城主将我等四人抓了,打入大牢,五哥独个儿扛起责任,被少城主打得皮开绽,奄奄一息,说要生生吊到他咽气,风干成腊送回老家。”

 耿照愕然。从那时算起,迄今已有数月。真要吊到这会儿,葛五义岂有命在?急道:“我…我不知这事,我第二天就出城了。葛家五郎呢?”

 “这世上有很多人害了别人,自己原本也不知道。”韦晙淡道:“五哥吊了几,我们几个出来的,没法子营救,本想冒死劫囚,大不了杀出去,左右是个死。

 后来不知怎的,这事被水月停轩的染二掌院知道了,少城主为讨她心,才把五哥放下,扔进大牢。”

 耿照没想到自己离开后,朱城山竟生出忒多事。但葛五义不过是他童年的同村玩伴,横疏影纵使爱屋及乌,先不说她不知这层关系,就算知道了,也未必将葛五义这般小卒的死活放在心上。天幸红儿侠义心肠,救下了恩人性命。

 “后来呢?”耿照追问:“葛家五郎,现今人在何处?”“我也不知道。”韦晙冷道:“少城主之,你也不是不清楚。五哥放了你们,你得城主提拔,在不觉云上楼大大脸,想必少城主将这条冤债,连同失马之恨,全都记到了五哥头上。  waP.aiHe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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